安東尼-梅森出生在皇后區(qū)的斯普林菲爾德花園,是個紐約的老土著。如果你懂美國歷史,你就知道,那個地方盛產(chǎn)的都不是什么好人。這點從他的形象上,就可以略知一二:
粗壯有力的上肢,鼓脹的肱二頭肌,配上那堅毅如鐵的面容讓人不寒而栗。搓動的雙手透露出一股狠辣,翻出的眼白表達了他的饑渴,該死的是他的腳居然還是惦著的,好像下一秒,就會從照片中跳出來打你一頓。
而他的脾氣,要比他長相彪悍十倍。
梅森接觸籃球時間非常晚。他最初的夢想是成為一名紐約洋基的一名“卑鄙的黑人左手投手”。這個計劃最終毀于身高的增長:等到高三時,梅森的身材長到6尺5寸(196公分),他不得不改行換業(yè)。
俗話說隔行如隔山,這本應是件很困難的事??擅飞坏珦Q了行,連位置也經(jīng)常換來換去。實際上直到現(xiàn)在,我們?nèi)匀徊荒軠蚀_地斷定他在球場上的位置。他偶爾像控衛(wèi),也可以打小前鋒,或者大前鋒,乃至中鋒。這得益于他自身的努力與經(jīng)歷。
在田納西州大期間,梅森以刻苦而聞名。在他體重邁向250磅(113公斤,比他高三時重了40公斤)大關(guān)時,你會發(fā)現(xiàn)梅森身上壓根沒有多少肥肉——“每次我看電視的時候,它一播廣告,我就做五十個俯臥撐。”梅森說。
奧尼爾在97年接受采訪時說,論肌肉馬龍第一梅森第二他第三
而他的技術(shù)多半也來源于此時。梅森經(jīng)常會在半夜興趣大發(fā),溜進體育館練球。一開始只是運球和跳投,而后來則衍生出了其他變種:右手運球、右手投籃。他希望在進攻時能引起防守者的疑惑,讓對手搞不清自己的慣用手是哪只。
但很顯然,球探并不欣賞這些:一個非名校畢業(yè)高齡身高2.03米(搞不好還注水了)花拳繡腿的內(nèi)線能干啥?所以讀完四年大學,梅森卻只在三輪第53順位被開拓者選中。而波特蘭人甚至都懶得和他簽約,選秀后2天就裁掉了他,逼得他則不得不去土耳其和委內(nèi)瑞拉混口飯吃。
梅森是個自強的人,他從不想談自己是如何被開拓者、籃網(wǎng)、掘金裁掉的。對于土耳其轉(zhuǎn)向委內(nèi)瑞拉,他也只把問題推到教練和食物的身上。不過他卻很樂于談論在那兩個國家打球時的感受——因為球場上的內(nèi)容才是真正有價值的東西。
在FIBA的世界里,內(nèi)線普遍都會投籃,而且除非打出人命裁判才會吹犯規(guī)——這點幫助梅森鍛煉了投籃和身體對抗。所以當后來梅森在進攻端擁有如此詭異的手感時,請不要驚訝。
而在委內(nèi)瑞拉,南美人的熱情把比賽變成了炸藥包,所以即使輕微的碰撞也能讓裁判風聲鶴唳,于是梅森學會了用扎實的腳步來防守,時時刻刻能讓自己保持在防守人的前方。
如果再加上瘋狂卡位的精神和上下其手的那股不要臉勁兒,那么梅森甚至可以防守體型大他一號或兩號的球員。比如奧拉朱旺就曾在總決賽賽后一瘸一拐地說:“梅森在我接球前就對我拳打腳踢。他不會讓我輕易得到任何東西?!?/span>
94年總決賽,有梅森參與的防守回合,奧拉朱旺46投13中
至于那像控球后衛(wèi)般的運球技術(shù),梅森在斯普林菲爾德和田納西就已擁有,這有助于球隊可以派他化解全場緊逼。當正牌組織后衛(wèi)受限于體型、對抗等原因無法獨自持球過半場時,那就輪到梅森出馬了。
因此,當梅森回到美國時,他只是需要一個機會證明自己屬于最高的舞臺,而不是什么飲水機和次級聯(lián)盟。
也是趕巧,帕特·萊利來到了百老匯。在夏季聯(lián)賽上,他一眼就看中了梅森在球技上的獨特之處:一個左撇子前鋒居然能搶下籃板一路推進,最后撞飛對手得分!
這讓油頭大吃一驚,畢竟自己手里的牌可不比洛杉磯,他需要盡可能的收集全場進攻的創(chuàng)造者。
——當然,除了這些之外,萊利還看到了點別的東西。
在紐約尼克斯在查爾斯頓的第一堂訓練課上,還沒簽下保障合同的梅森就在籃板球爭搶中與澤維爾·麥克丹尼爾發(fā)生爭執(zhí),然后一記左拳打在了后者的下巴上。
換其他教練,梅森一定會有禁賽風險。畢竟麥克丹尼爾是全明星,不出意外他應該是紐約的二號得分手,而梅森只不過是尚未進入大名單的局外人。
但恰好,這非常符合萊利的胃口。
1991年,萊利在萬眾矚目之下來到紐約,打算幫助自己和尼克斯建立新的帝國。不過,正如歌名《Empire state of mind》所言,帝國是從內(nèi)心開始的——萊利知道這點。他無比想要他的球員們先從內(nèi)部武裝自己。所以說,他只看到了一個“像打總決賽搶七一樣去訓練”的球員,而沒看到什么難搞定的刺頭。
在1992年對公牛系列賽中你會發(fā)現(xiàn),每當打到第四節(jié),最得萊利信任的不是奧克利也不是麥克丹尼爾、威爾金斯,而是在攻防兩端都有彈性,且肯拼命的...
“梅森!”
在球迷眼中,梅森是可靠,努力,粗中有細的四號位,是最好的中鋒保鏢,是勤勤懇懇的老黃牛。
但萊利深知,梅森這個牛魔王……只是還沒變身罷了。
然而即便如此,萊利還是低估了梅森的牛脾氣。
1994年常規(guī)賽結(jié)束前夕,萊利想評估一下球隊的實力,他給予傷愈復出的查爾斯·史密斯大量的出場時間,而讓梅森坐上板凳。
“我們需要得分?!比R利說。
按理來說這只是正常的陣容實驗,萊利談到?jīng)Q策時也言簡意賅,可對梅森來說……你說這話啥意思?
“球隊需要進攻?萊利是這么說的?”梅森沖記者吼道?!拔夷玫饺?,對手只拿到兩分,這就是進攻。他有他的看法,我有我的?!?/p>
萊利很生氣,紐約的一言堂不允許球隊有別樣的聲音,于是他隨即把梅森將關(guān)了禁閉。
但是梅森還沒完,之后在球隊取得一場48分的勝利時,萊利敏銳的發(fā)現(xiàn):最大的歡呼聲居然來自于觀眾席內(nèi)部。所以,他順著聲音尋去,最終發(fā)現(xiàn)的是被自己勒令反省的球員居然出現(xiàn)在看臺上與球迷打成一片。
這惹惱了萊利。他決定把梅森無限期禁賽,踢出季后賽大名單。
萊利和梅森的沖突幾乎每天都會上演
當然,這件事經(jīng)過梅森的經(jīng)紀人與球隊的管理層斡旋,最后成功化解,但很顯然這不是萊利第一次和梅森這樣。這種故事在他倆共事期間屢見不鮮,他倆之間的和平就像中東的形勢一樣難以捉摸。
與此同時梅森還摻雜著一堆場外事,包括酒駕、斗毆(他毆打的對象從夜店陌生人到停車場保安到攔停他的交警,可謂一視同仁)等等等等——萊利對那些通通不感興趣。
他只是搞不明白,梅森這種瘋批脾氣從哪里來的?
詭異。
除了“詭異”二字,這個問題其實沒有明確的答案。
其實梅森從來就不是什么乖寶寶,在校園時期,他就因為怪異的舉止不知引來多少麻煩,比如他會怒闖女生宿舍,比如他會開著隊友的車,然后撞在消防栓上。即便是到了聯(lián)盟中,這些事也不是沒發(fā)生過。
尼克斯總裁戴夫·切基茨總會擔心他半夜響起的私人電話,這可能意味著他球隊的潤滑劑又在哪里胡鬧——這點可以從梅森的生活方式上略知一二。
加里·維茨曾是梅森在訓練營時的隊友,他這樣描述梅森:“我們每天訓練兩次,到屋子里我身子骨都快要散架了。梅森叫我去嗨皮,我不想去,可他實在太熱情了,我答應了。他先開車回到他母親那,然后我們在皇后區(qū)和他兄弟喝了會兒酒。我當時只是一個菜鳥,但是他卻讓我感覺到自己已經(jīng)是他小圈子中的一員?!?/p>
“隨后我想回家了,結(jié)果他帶我開了第二場,等到了散場,我的老天爺,都快四點了!可我們八點就要訓練了!當天早晨,我在球場上累得走不動路,他卻像什么都沒發(fā)生過一樣試圖贏得每一次爭搶。那可是萊利的訓練!”
——而這是一個再標準不過的安東尼·梅森。
作為一個四號位,梅森會在頭型上剪一個“point god”
所以,也許梅森只是一個熱情如火的人,因此他難免燙傷周圍的人,他最重情重義,對球童、引座員都非常友好,包括紐約的球迷。除此之外,梅森經(jīng)常去參加社區(qū)活動,一頭扎進孩子堆里。甚至,他最不喜歡看到的就是球星拒絕給孩子簽名——退役后多年,他還拿這個指責尤因。
在被萊利停賽期間,梅森還跑去西奈山醫(yī)院看望了喬伊·哈雷爾——一名身患白血病的12歲少年。當哈勒爾醒來時,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偶像正坐在他的床邊,手里拿著一頂簽過名的帽子和照片。隨后的三十分鐘,哈勒爾綻放出生命中最后的笑容。
這些都是梅森的優(yōu)點。
但,這些都僅限于球場外……
回到球場上,梅森只能用六親不認來形容——哪怕是對他兒子。
在安托萬·梅森完成初中畢業(yè)典禮的當天,他勇敢地向自己身為職業(yè)籃球運動員的父親提出挑戰(zhàn),并連扔帶蒙將這次斗牛打到最后一個回合。
眼見安托萬要用突破上籃追平比分,梅森使出了他在NBA里的打球方式——一記勾拳打在安托萬的喉嚨上,像阻止公牛隊球員一樣阻止了自己小兒子的進攻。
“我躺在地上,捂著脖子咳嗽,他抓起球,上籃得分。說,比賽結(jié)束。”
也許這只是梅森天然的應激反應罷了……
這件事代表了梅森的一個態(tài)度:即便是親生骨肉,梅森拒在球場上拒絕向任何人示弱,這是他的背景與經(jīng)歷教會他的東西。
而現(xiàn)在,他的兒子們就應該去理解并學會這么去戰(zhàn)斗。
所以,梅森怎么可能忍得住萊利的說教與束縛呢?
“某種程度上來講,梅森和萊利很像,”梅森的經(jīng)紀人唐·克朗森說。“他們二人都是兇猛的競爭者,在不停地爭奪自己的主動權(quán)。但這不是私人恩怨。”
雙方當事人對對方的評價也在驗證旁觀者的說法。萊利覺得,不管兩人以什么瘋狂的方式去爭論,他和梅森彼此都互相了解,也互相尊重。沒發(fā)現(xiàn)嗎?即使是強調(diào)訓練量如萊利,他也從沒質(zhì)疑過梅森的努力。
而梅森對萊利的評價則非常具有自己的特色:“萊利簡直是徹頭徹尾的法西斯,我恨他;但是沒有他就沒有我,所以我愛他?!?/p>
實際上在萊利離開后,再也沒有一個教練能管住梅森。
曾經(jīng),梅森與萊利最大的沖突是:他總是想盡可能的獲得多的上場時間,再多點組織進攻的機會,而這些東西他隨后的教練尼爾森和考文斯全都滿足了他——除了過半場外,梅森可以真正的組織進攻(在黃蜂他單賽季場均5.7助攻),場均出場時間超過42分鐘,甚至拿到MVP的選票,不止一張(排名聯(lián)盟第九,和剛剛轉(zhuǎn)會湖人的奧尼爾一樣)。
——可梅森依舊鬧事不斷。
“梅森很難被取悅,”解說麥克·布林說,“如果他打了42分鐘,得到25分14籃板,他會因為自己沒有打滿全場而憤怒?!?/p>
雖說梅森確實是一個永動機:他能在幾乎不睡覺的情況下滿足萊利的訓練標準,也可以在30歲時場均上場43分鐘、34歲時場均上場39分鐘;
即使梅森在后來打出了亮眼的表現(xiàn):在黃蜂獲得了最佳陣容,被萊斯稱“他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,我也就拿點分了”;重回萊利手下榮膺全明星,在莫寧換腎時期帶隊50勝;
但是他后來在季后賽中的滑坡也是不爭的事實——不要說97年尼克斯的防守有多好、01年莫寧的復出讓梅森無所適從——任何人都無法以百米的速度去跑完一個馬拉松。
2001年夏天,雄鹿念在只差一場就總決賽的份上直接簽下梅森。當時35歲已經(jīng)胖到130公斤的梅森照舊每天晚上全勤并上場38分鐘,貢獻雄鹿最需要的內(nèi)線強度與內(nèi)外連接。
但是梅森畢竟是梅森。在提供這些的同時,他不忘與主帥喬治·卡爾發(fā)生爭執(zhí),并給雄鹿三個火槍手的老大之爭狠狠澆了把油。
而卡爾也畢竟是卡爾。和事前事后一樣,本就無法保證更衣室的他,更無處理梅森這種人物。
思來想去,在梅森的職業(yè)生涯中唯一接近能讓他聽話的教練只有萊利了,而其他人光是被梅森的脾氣就已經(jīng)搞到焦頭爛額。
萊利稱自己的愛將為“矛盾的修飾法”,其實也只有他看到了梅森其他的一面,所以除了自身的手段外,萊利還想出了其他的方法:當他們還在紐約搭班時,萊利偶爾會借助瑪麗·梅森幫忙。
如果說全世界能有一個人能讓安東尼·梅森100%的聽話,恐怕只有他的母親了。從一些方面來講,這位紐約惡漢有些像媽寶男:他會邀請母親觀看每一場主場比賽,并在賽后堅持開車送她回家再去鬼混;如果那是客場旅途,梅森則會下飛機直奔母親家,在她梳妝臺上留下些錢。
在一場犯規(guī)過多的比賽后,梅森變得怒不可遏,拼命抱怨聯(lián)盟的新推出的手部檢查規(guī)則:“這是個娘娘腔的規(guī)則。他們?yōu)槭裁床蛔屗械那騿T穿著裙子上場呢?”
按常理來說這時的梅森是老虎屁股,摸不得。但是瑪麗·梅森,一下子就能讓他的牛脾氣平復下來?!斑@不關(guān)你的事,布丁。你只需要上場,打好自己的比賽?!?/p>
“好的,媽媽?!薄R利看在眼里,無比尊敬。
所以,當梅森在2015年因心臟病去世時,帕特·萊利作為梅森在籃球這個領(lǐng)域上的代表,在葬禮上致了悼詞。在看到梅森坐在輪椅上的母親時,萊利單膝跪地,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與她交談。當他再度起身時,他的臉上充滿著淚水。
在安東尼·梅森十幾年的職業(yè)生涯中,他一直維持著生活與籃球的平衡。但即使是這樣,他的體重也有越來越重之勢,從一開始的113公斤,到后來的130公斤。
到退役后,平衡沒有了,梅森的體重一度到過150公斤?,旣悺っ飞蠡跊]有早日管住兒子。
一同出席葬禮的,除了他曾經(jīng)的隊友們,還有理發(fā)師阿爾弗雷德·阿維拉。他說,1994年總決賽之前,他給梅森剃的“在上帝的手中”是梅森最喜歡的發(fā)型,他的顧客覺得這很好的概括了自己的生涯與命運。
“現(xiàn)在,他終于回到了上帝的手中,享受著這輩子都少有的寧靜與平和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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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文/墨菲斯特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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